從汽車顛簸的迷糊中回過神來。下車,漸行漸醒,最終清醒地站在牛郎崗上,我被展現在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一片彎月形的小巧沙灘,平整安靜地夾在山與海之間。這讓我想起一個孩子左手牽著媽媽,右手牽著爸爸的美好畫面,目光和心田隨即柔軟、潮潤起來。緊接著想到,好友還在下榻的酒店里,這么好的景色應該和她一塊兒分享。打了電話,得知她已去別處游覽。一顆心便安靜下來,全神落在了世界地質公園太姥山牛郎崗海濱景區。
出發時的小雨早已遁跡,天空開朗了許多。盯著腳下沙灘,對眼睛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沙子細綿如粉,專業名詞叫“粉砂”,可那顏色并非“碧海金沙”的金黃,或者明黃、土黃,而是清清楚楚的粉紅色。難道這世上還有粉色的沙灘?我想搜索一種更加確切的表達,便把所能想到的與之接近的顏色在腦子里羅列了一遍,最后確定我看到的是“奶油粉”。一片奶油粉的袖珍沙灘,鑲嵌在藍色海水的衣襟上,你能想象到它該是多么的美麗。但是更美麗驚人的還在后頭,你還記得沙灘另一只手牽著的大山吧?山體植被茂盛,質地堅硬,花崗巖屬性,出生于遠古的燕山晚期巖漿活動中。時光流轉,滄海桑田,養育了人類。
不知何時,人們把它叫做了牛郎崗。彼時灼熱的火山巖漿,在地面的高壓之下,漸漸冷卻凝結成石,花崗巖故有乳名深成巖。地殼運動,海底抬升,巖石抖落掉重負在身的地表層,見了天日,并以剛硬和俊朗著稱于世。自古以來,花崗巖是人類使用最多的建筑石材,色澤多以黃色帶粉為主。這驗證了我對沙灘的目測效果,提著的心落回心窩。
花崗巖相遇大海,有了新的稱謂———基岸。它們耳鬢廝磨,如膠似漆,以致隨著海的心愿,花崗巖放棄了偉岸與高大,變成了有趣的洞穴、深邃的巷道,變成了惟妙惟肖的動植物和人類的形象。懷中沙灘是它們愛的結晶,基岸的血統將沙子染成了粉紅。海水千萬年溫柔地浸潤著巖石,潮汐推擁著浪花與它嬉戲玩耍,還有抗擊臺風的酷似暴力的猛烈撞擊,造就了它們充滿藝術魅力的家園。我目不轉睛地望著沙灘,自言自語著牛郎崗沙灘、牛郎崗海濱浴場,叫月牙灣沙灘該多好!接待我的景區同志是當地人,他說他知道世上有“翡翠灣”“月亮灣”,還去過海南三亞的沙灘,那可真是大、真是好,不過我們的沙灘還是叫牛郎崗吧,牛郎崗也是我們的村莊名字。
潮音洞,按照北方人的習慣可能會稱它為“潮音窗”。因為它敞開在高處,并不深邃,僅僅一米多的厚度,站在洞口猶如立于窗臺之上。風力極大,窗下的海水已退潮,深厚溫婉且平靜著,但海平面分明超過一窗之隔的地平面。倘若恰逢漲潮或臺風天氣,那飆起的巨浪澎湃涌過洞口,撞擊出來的聲響該是何等的壯觀。
天氣又陰沉起來,細細的浪條舔著沙灘,潔白的,一波一波前行。我站在景區最高處的觀景臺上,遙看遠處天海相合,近觀小山包般的“水牛”礁石臥于沙灘與大海之間,這大概與牛郎崗的來歷有關吧。牛尾處的巨大創口,就是“潮音洞”,那是海浪千錘百煉的艱辛之作。山上的花崗石,掩藏在厚厚的紅色沙瓤土下,茂盛的樹木是它精神的升華。凡是露天的石頭,必定是經過了海水天荒地老的洗禮。它們雖說失去了密實的堅硬,但呈現的焦紅色、黑褐色、肉紅色、淺黃色,以及夾在體內的青灰色筋脈般的線條,還有發達的骨骼肌理,是那么的富有親和力。忍不住趨近撫摸,溫潤而不失力度,你看著它似乎像豆腐般脆弱,但你試試手力就懂了它。
唯有海水永遠的溫存,永遠的歡笑,永遠的熱情,才能打動如同駐外大使一樣嚴謹的它,使它由巖石變作礁石,相貌溫厚、生動而有趣味兒。巍峨矗立的海蝕礁石,溝壑縱橫,貌似松散、滑溜,你若攀登,它卻具有強大的附合力,紋絲不動地將你牢牢托舉。你如愿攀登,完好下來,望著它你感動得想落淚,想用面頰和它相貼,想輕輕地擁抱它,想靠在它的肩頭靜靜閉目一會兒。這種安全感、幸福感,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一份厚禮。(張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