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龜峰講學圖(當代)林偉作 南宋朱熹在福建講學,弟子多為閩人,因此朱子學又稱為“閩學”。高松(1153—1211年),字國楹,長溪桐山人(今福鼎),先后師從陳傅良永嘉學、朱熹理學,登宋紹熙元年(1190年)進士,嘉定二年(1209年)以迪功郎任臺州教授。高松傳承踐行朱子學“讀書觀理”思維,成為宋學在閩浙傳播、交流、互動的人文紐帶。 理學傳人的人文價值 高松是宋代思想家、哲學家朱熹的門生,南宋理學傳人,具有特殊的人文價值內涵與歷史意義,甚至對明清、民國地方史志學都產生深遠影響。清嘉慶十一年(1806年)《福鼎縣志》理學載:“理學者,窮理而行其道,故曰理學,亦曰道學。古無其名,至宋儒始倡為此稱,所以別于漢人之訓詁也。寧郡夙號‘海濱鄒魯’,鼎為屬邑,自高、楊諸君子游紫陽之門,深得其邃,大闡宗風,名儒輩出,后先輝映。”朱熹(1130—1200年)字元晦,世稱朱文公,儒家理學集大成者,于宋慶元年間(1195—1200年),流寓長溪(即明清時期福寧),傳播理學道義,在這個時期前后,高松因老師陳傅良推薦,從學于朱文公。 “高、楊諸君子游紫陽之門”,其中高、楊指的是長溪高松、楊楫二人,高松屬桐山(今福鼎),楊楫屬瀲村(今瀲城)。朱熹來到長溪先到瀲村,楊楫迎接先生到石湖書院講學,而后朱熹取道桐山,在高松、楊楫陪同下講學高家的龜峰一覽軒。清代嘉道時期,陳九苞(1782—1859年,號筠崖,福鼎人)畫師繪有《龜峰講學圖》。1994年6月《福鼎文史資料》(第十二輯)高耆艾老師撰《高松生平概述》(附插圖)一文,介紹高松平生履歷,并附有清代畫師陳九苞的《龜峰講學圖》,圖左示“后學玉溪陳九苞盥手敬繪”。據清嘉慶譚掄《理學志》載: 高松字國楹,桐山人。少游陳止齋門,又從朱文公學。穎悟過人,篤志勵行。登紹熙庚戌進士,授臺州教授。與諸生更進迭問,疑難交發,滿意而后退,士人悅服。既卒,葉水心銘其墓。祀鄉賢。 高松作為朱熹門生,地方志列入理學人物,也是桐山唯一從學朱熹的傳人,具有特殊的人文內涵,其人文意義在于:宋學在閩浙傳播交流,長溪桐山(今福鼎)是兩地的人文交匯區域,以得天獨厚的地理資源優勢,成就了后來作為閩學(朱子學)的互動紐帶,文脈薪火相傳。 宋學背景下的仕宦理念 高松登進士后二十年,才任臺州教授。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臺州府志》卷五教授載:“高松,嘉定二年(1209年,南宋宋寧宗號),以迪功郞至。”據《宋史·職官志八》載,迪功郎為從九品官。在臺州,他任期教授三年(1209—1212年)。 陳傅良(1137—1203年),字君舉,號止齋,著《止齋先生文集》等,南宋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是宋代浙學承前啟后的代表性學者。高松少年時代師從陳傅良,高松之父高光中與永嘉陳傅良交情深厚,便把高松投上陳門。據陳傅良《止齋先生文集》(四部叢刊)第五十卷志銘《髙光中墓志銘》載:“一子松,迪功郎,臺州臨海主簿,紹熙元年(1190年)進士也。”“松從予游久。”髙光中即高松父親高融,宋乾道五年(1169年)進士,陳傅良稱他為閩中“隱君子”。 南宋紹熙年間,陳傅良與朱熹同朝為官,從陳傅良在紹熙二年(1191)《與朱元晦》的書信,及為朱熹雙親起草《煥章閣待制侍講朱熹明堂恩贈父母制》來看,兩位儒學巨擘多有交游與學術切磋。尤其在慶元年間,兩人因有共同的儒學理想信念,為實現“得君行道”的偉大抱負而共進退。 高松青年時代從學于陳傅良,后來他鼓勵高松跟從朱熹游學?!吨过S先生文集》第七卷律詩《送長溪髙國楹從學朱元晦》:“洛學今無恙,東南屬此翁。從游雖已晚,趣向竟誰同。一第收良易,遺經語未終。歸期定何日,我欲叩新功。”陳傅良不以學派有別,竟能把自己門生舉薦給朱熹,展現光明磊落、寬厚博大的學者修為。 葉適(1150—1223年),字正則,號水心居士,溫州永嘉人,南宋思想家、文學家、政論家,是陳傅良、鄭伯熊(1124—1181年)的學生。他所代表的永嘉學派稱為浙學,與朱熹的理學、陸九淵的心學并列為“南宋三大學派”,對后世影響深遠。葉適著有《水心先生文集》?!端南壬募罚ㄋ牟繀部┹d《臺州教授高君墓志銘》,其中對高松生平只愿意待在臺州作一個教授,其他同年(指同學)都已改官登朝,唯獨而他沒有升遷表示缺憾: 嗟夫!君不以老厭仕,幾及時也;不以貧愿仕,幾有行也。時有早莫(暮),莫(暮)亦可也,而猶無時,何也?行有大小,小亦可也,而猶無行,何也?始之難于仕不忘修也,仕而難于祿愈其修也,修之數十年矣,而用之不能終日,何也?孔氏之言曰,良農能稼而不能穡。嗟夫!君亦不能穡,而巳蓄數十年之種,而芽無獲焉。 結合當時歷史背景來看,像高松這樣篤志勵行、極有修為的賢才,應當得到宋廷的重視,但高松讀書不只為科舉,反而只作一個看起來比較平常的臺州教授,正應了孔夫子那句話的意思——即便是好的耕作,未必能有好的收成——這是宋學影響下的仕途命運。 讀書致世的處事實踐 作為朱熹理學傳人,高松在讀書修身、致仕從教諸方面,都有體現儒學人格魅力。高松勤奮好學,好發疑問,他曾給朱熹提出“所喻不能處事”的問題,可見理學實踐觀點,朱熹在《答高國楹》書中說: 所喻不能處事,乃學者之通病。然欲別求方法,力與之競,轉成紛擾,而卒無可勝之理。不若虛心讀書觀禮,收拾念慮,使之專一長,久則自然精明,而此病可除矣。但讀書亦有次第,且取其切于身心者讀之。若經理世務,商略古今,竊恐今日力量未易遽及,且少緩之,亦未為失也。 朱熹把專注一技之長,集中精力做學業作為通向業道達理的途徑,解決當時學者只學而“不能處事”的通病,并指明書要“取其切于身心者讀之”。朱熹在答論中闡述了“讀書觀理”的思維,正是啟示后學者善于處事的教育方法。 高松是怎樣讀書的呢?他起早但不貪黑,葉適《臺州敎授高君墓志銘》中說他“每黎明讀書,夜內止”,到了晚上他就不讀書了。但他多讀,高瞻遠矚,博覽群書,開卷有益,即“書益多,見聞益高遠”。葉適評價他“華枝蔓葉,自然消落,以是不驟合于俗。”他去除雜念,以書治俗,不同流合污,不作庸俗之人。 在臺州任教授時,高松給生員講課,讓學生或大聲誦讀,或俯首聽講,稱為“講書”,等學生思維有所開明之后,再進而發問,學問做到釋疑解難,令家長們十分滿意。“士人喜,來學日眾,學既久敝,欲大厘改。令下,一郡父兄歡服。”在臺州,高松不遺余力地改變和重振學風,展現了理學傳人的宗師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