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在異鄉的沃爾瑪超市忽見家鄉產的”燒海苔”,便毫不猶豫拿起一包放到自己的購物車里。
這是飄泊異鄉多年,第一次在他鄉遇上家鄉品牌,欣喜之情無以言表,回家掏出手機對著“燒海苔” 拍了又拍,生怕包裝袋上噴有家鄉字眼的文字拍模糊了,或是不顯眼。而后,選了一張自認為特別清晰的圖片發到朋友圈并附上文字:“他鄉初遇家鄉品牌,甚歡”。次日,見家鄉親友留言“我給你寄一箱去”,面對親友的關愛,我感動之余更多的是酸楚。
我喜得“燒海苔”非喜此物也,乃包裝袋上那兩個夢縈魂牽的“福鼎”二字,沒有離開家鄉怎能體會家的含義。曾幾何時,我總是取笑我的一位大兵哥朋友,為他在部隊服兵役時每每看到掛有家鄉牌照的汽車,就拚命跟在車后跑,直至那輛車消逝在他的視野。殊不知,對于離鄉的游子,有關家鄉的一切都成了家的代名詞,成為游子思鄉的寄托。
多年來,我曾經入鄉隨俗地生活在別人的故鄉里,卻總是因口音一語被識。當“鄉音無改鬢毛衰”寫在自己的身上,才明白:心在哪,牽掛在哪;愛在哪,家便在哪。我再怎么小心翼翼的藏起外鄉人的痕跡,也無法改變我對故鄉的眷戀。年少時朗朗上口的俞光中《鄉愁》,而今每一次重讀都字字如錘,深深敲擊我的心魂。飄泊異鄉多年,遠方的故鄉似乎已遙遠成一個記憶,卻總會時不時的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喚起我無盡的思念和落寞。
不記得多少次走在異鄉的大街上,對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盯了許久許久,甚至遠遠的追趕。其實,一看到那背影,我就知道他決不是故鄉那個人,只不過相似而已,但是,我還是沒來由地去追他;明知道那張臉決不是我所熟悉的樣子,卻還是對著那張陌生的臉,惆悵了老半天。其實,就算那是我熟悉的面孔,我能追上他,又能如何?他只不過是故鄉里一個普通的熟人而已,于我又能如何呢?但我卻因那相識的背影就自做多情地沉浸在異常親切的喜悅中,而那陌生的面孔就生生牽動了我心底囤積的鄉愁。
忘不了的是老家院前院后的花草和果樹;是母親圍裙里熱氣騰騰的菜肴;是姐姐們跟著三用機唱起的曲子;是鄰里鄉親的檳榔芋飯和他們那可親的面容;是潺潺的桐江溪水伴著我和伙伴們歡快的嬉戲聲;是夕陽夕照的內海的長堤上,踏著自行車看兩邊灘涂大腳螃蟹從容爬行,聽著忙碌的下海人唱著歡快的漁歌;更不能忘懷的是街轉角的那家書鋪和熱心的店主。記得去買菜的母親攜著年少的我上街,都要經過那家書鋪,我總是要在那租看一本小人書,等母親買完菜帶我回家。有時,我看完了一本,左等右等母親還沒來,卻又不知去哪找母親。這時,店主總是親切的叫住我,免費讓我繼續看書。那時,說是我等母親,但結果往往是讓母親等我,直至我看完書方可回家,對此,母親從不生氣。我從小人書看到故事會、武俠小說,中外名著,小書店幾易變遷,我也在母親的慈愛的目光中走向成長,而店主親切的笑容卻從未曾消失。
盡管我知道,而今的故鄉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記憶中,那一個生我養我的地方,湛藍的天空,纖塵不染。鳥語花香的田野,親人們抖落肩頭金黃的油菜籽,大把大把地采摘潔白的茉莉花兒;古街兩旁,枝繁葉茂的法桐曾經蔽護著我走過難忘的中小學時光。而今,街兩旁的法桐已為閃爍的霓虹燈和五顏六色的廣告牌所代替,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從田野上拔地而起,甚至那一片爬滿小蟹、跳跳魚的灘涂也被房屋,馬路覆蓋,昔日的樂園再也不見蹤跡。。
故鄉在變遷,在前行。也許多年后,我在異鄉遇到的有“福鼎”二字的已不止是“燒海苔”。又也許,多年之后,我再重返故里,已不識回家之路,故鄉已成異鄉。但是,那怕故鄉再也不是夢里的那個故鄉,卻改變不了游子思鄉的決然,只因那里是我生命系列的源頭,那是親情的歸宿。無論何時,拾撿故鄉的那些記憶,依然可以幸福和慰藉著我的內心,故鄉永遠也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