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鮚訪泰姬陵

（散文）顧麗敏

         “你全部的金剛鉆和珍珠的光輝，像是彩虹，在遙遠的天空展示魅力，如果珠光寶氣黯淡了，就讓它失色吧，可是但愿這泰姬陵熠熠生光，像是時間面頰上的一滴淚水”。（泰戈爾）
        去印度的前兩天，我從書櫥里找出1984年版的泰戈爾的《鴻鵠集》和《吉檀迦利》等詩集，臨渴掘井，背誦了幾首泰戈爾的詩，這個印度的偉大詩人，他的詩《人民的意志》不僅作為印度的國歌，對于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泰姬陵，更是留下了很多贊頌的詩歌，而我去印度的目的，除了朝圣，那個在泰戈爾的詩歌中喻為“一滴愛的淚珠”的非凡建筑和令世人動容和傳誦的愛情故事，更是我向往和心儀已久的地方。
        如果你還相信愛情，不，你不能不相信愛情。在高雅別致、清雅出塵的泰姬陵面前，在莫臥兒王朝君王沙迦汗和他的皇后慕塔芝瑪哈那凄美堅貞的愛情絕唱面前，你一定會相信愛情的偉大和永恒，正如泰戈爾的詩歌“淚水盈眶的柔情蜜意，作為美的花朵，已經在寂靜的石塊里盛開”，潔凈的大理石，鑲嵌的絢麗奪目的瑪瑙寶石，無不顯示著它的高潔和珍貴。作為一座陵墓，泰姬陵沒有通常陵墓的冷寂和潮濕，它的花園、水中倒影，在耀眼的陽光映襯下顯得多么柔和、嫵媚、皎潔、玲瓏剔透，猶如含情沉思、溫柔迷人的慕塔芝。
         從浦東國際機場直飛印度的首都新德里，五個小時的航程，在后兩個小時中，飛機因氣流的沖擊，顛簸了整整五十分鐘，那個時候，萬米高空中卻有神奇的彩虹，我的腸胃翻江倒海似地難受，眼睛卻舍不得閉上休息，舍不得移開窗口外那七彩的虹，機倉里一片蕭靜，有好多人都合掌祈禱，坐我旁邊的是我們這次組團的華夏專題郵會會員“蘇秀阿婆”，七十多歲的老人了，看上去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小十歲，她安慰我說，飛機這樣的顛簸問題不大，不用害怕，還笑言，我們不是去朝圣嗎？佛祖會保佑我們的，看她鎮靜的樣子，后來才得知，來自青島的“蘇秀阿婆”是個離休的空軍大校，在部隊時是個飛行教員，真是人不可貌相，讓人在吃驚之余肅然起敬，她的爽朗和健談也給我們的行旅添了不少的亮色和笑聲。
         真正與泰姬陵的親密接觸，是在陽光明媚的上午，從新德里到埃格拉，一路上的塵土飛揚與泰姬陵的潔凈明亮成了鮮明的對比。導游多杰一見面就說，你們昨天的飛機在快到印度的上空時一定顛簸得厲害吧，我們問他如何得知，他說，在前一天，德里剛下了一場雨，一場難得的圣雨，印度是個神秘、神奇、神圣的國度，這場雨是在歡迎你們那顆朝圣的虔誠之心啊。在印度，只要你用心看，你就能看到它過去的面貌、現在的狀況和未來的樣子。
         泰姬陵至今已有350多年的歷史了，她不是傳說，關于她浪漫的故事，世俗的講法是這樣的：國王沙迦汗與皇后慕塔芝瑪哈恩愛有加，19年來無論是差旅還是軍事遠征，貌美聰穎的慕塔芝一直追隨在丈夫的身邊，對沙迦汗忠心耿耿又出謀劃策，是沙迦汗信任的政治顧問和建議者，1631年，慕塔芝在分娩第14個孩子時難產死去，年僅39歲。沙迦汗痛苦不堪，為了紀念慕塔芝，花了22年的時間建造了舉世無雙的泰姬陵，這是對一位美麗女性的頌揚，也是沙迦汗恒久愛情的紀念。只是到了最后，復雜的宮廷斗爭，沙迦汗終是被他的兒子囚禁，晚年是在遙望著泰姬陵而孤獨死去的。
         泰姬陵的壯觀和精美，世人皆知，曾有多少文人墨客極盡贊譽之筆描繪，而我的拙筆難寫一二，當略過不表。揮之難去的是她那種高貴的孤寂，一種植入骨髓的深不可測高不可攀的寂寞，讓我在仰望、聆聽、對話、撫摸、親吻中被憂傷狠狠地侵略，如此徹底、安靜又堅決，直抵內心。作為一個女人，慕塔芝有如此之愛，這幸福誰可比擬？縱有楊貴妃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到最后還是無奈被賜死于馬嵬坡，所以，泰姬陵絕對是純潔無暇的愛情的象征。
         二月的印度風和日麗，赤腳踩在泰姬陵那白色大理石上，肌膚與涼爽細膩的大理石緊貼摩挲，沁人肺腑的歡喜，飽滿又蕭索。擁抱著大理石冰冷之美，朝陽的第一縷光芒，紅霞的投影，明月的光暈，終使她含情脈脈，皇帝的愛情與貧民之愛相融合，關于愛情的記憶使普天下的有情人都神圣化了。我看著不遠處“蘇秀阿婆”那矯健的身影擺著各種姿勢，迫不及待地和泰姬陵留下一張張的倩影，不由得為她的快樂所感染，想起她在飛機上說的話：人的心里一定要給自己裝一份笑一份愛一份疼，然后把那份笑那份愛那份疼釋放、舒展、奉獻，這樣你的世界就是祥和愉悅的，透明清亮了，猶如那泰姬陵，我贊同。
泰姬陵是一件無瑕的藝術，沙迦汗用他傾情的愛豐滿著慕塔芝的靈魂，只是想到在暮色蒼茫的埃格拉的紅城堡內，晚年的沙迦汗只能透過鐵窗條凝視遠處的泰姬陵，直到1666年死去時躺在床上手里拿著一面鏡子，從鏡子的反光中凝望他的泰姬陵，他的皇后慕塔芝，不免為他的癡心唏噓不已，淚眼婆娑。
         為了泰姬陵的美感，雅姆娜河甚至被導流向右，這樣的驚世魅力，也唯有泰姬陵。泰戈爾這樣寫道：“圣陵穩穩地矗立在大地的塵土里，溫柔地以記憶的紗幕遮蓋著死亡，誰能使生命靜止不動？天空每一顆星都在招呼它前進。”
         只是，再回眸，我的心底淡淡的惆悵緩緩傾瀉，綿延不斷，無窮無盡，不知是為泰姬陵的潔凈愛情還是泰姬陵邊上那一群衣衫襤褸睜著無瑕的大眼睛買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