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鼎：努力重現“海上森林”

紅樹林被譽為“海岸衛士”。全球紅樹林大致分布于南、北回歸線之間的熱帶和亞熱帶海岸。寧德市福鼎是中國紅樹林自然分布最北的地區。近日，記者來到福鼎，只見成片的紅樹林團簇一處，灘涂濕地上活躍著魚蝦蟹，如同一幅和諧的天然畫卷。

近年來，福鼎在對自然分布的紅樹林進行有效保護的同時，大規模開展紅樹林人工種植。而隨著2022年6月螞蟻集團捐資支持的“福建福鼎紅樹林修復”項目落地，福鼎成為全國首個引入社會公益資金支持本地紅樹林生態修復的地區，努力重現“海上森林”的生態景象。

在前岐鎮柯灣村，成片的紅樹林蔚為壯觀。

紅樹林種植，要與海水賽跑。潮落潮起間，修復“海岸衛士”到底有多難？近日，記者跟隨“森林探訪團”來到福鼎，實地探訪重現“海上森林”的“福鼎樣本”。

一次勇敢的攜手

我國常見的紅樹植物品種為秋茄。這也是福鼎紅樹林的唯一一種紅樹植物。“溫度是限制紅樹林北移發展的主要因素。除了秋茄，其他品種在福鼎難以生存。”廈門大學環境與生態學院教授王文卿說。

種植秋茄

近年來，我國針對紅樹林的保護力度進一步加大。自然資源部、國家林業和草原局2020年聯合發布《紅樹林保護修復專項行動計劃（2020—2025年）》，為我國科學保護、科學修復紅樹林提供了操作指南。目前，我國成立了多個以紅樹林為主要保護對象的保護地。

“退海還濕”，讓魚塘、蝦塘、蟹塘成功變身成為濕地，是各地修復再造紅樹林的主要做法。福鼎也不例外。

早在2017年，福鼎就出臺相關補償標準，對池塘養殖與設施補償提出具體的規定；2022年，研究確定了佳陽畬族鄉海洋生態修復紅樹林項目相關事宜，明確退養補償方案。

但修復紅樹林，難度極高。

2022年，福鼎市佳陽畬族鄉三丘田村種下近70畝的秋茄幼苗，剛開始長勢良好，不到一年，卻因“頂枯病”死亡。對此，福鼎市林業局高級工程師張典銓解釋道，原因僅僅是因為灘涂地勢偏低。

消失只在須臾，恢復卻需要時間。“后面我們就近挖掘淤泥填高灘涂，解決了這一問題，但僅1畝地，修復的成本高達2萬元。”張典銓說。

“紅樹林代表了木本植物對極端環境適應能力的極限，它們能適應鹽漬生境，但它們又極其脆弱，對來自陸地、海洋、大氣、土壤的自然環境變異十分敏感和脆弱，對全球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也非常敏感。”王文卿說。

因此當“福建福鼎紅樹林修復”項目落地時，螞蟻集團可持續公益部專家范敏的評價是：“福鼎是真心想要修復紅樹林，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兒。”

2022年，“福建福鼎紅樹林修復”項目落地，在福鼎市佳陽畬族鄉種下1000畝秋茄。圖為種植一年的秋茄長勢。

2022年6月，在自然資源部聯合公益組織的“自然保護公益伙伴計劃”下，濱海濕地保護修復公益項目——“蔚海行動”正式啟動。在“蔚海行動”中，螞蟻森林由螞蟻集團捐資，陸續支持了“福建福鼎紅樹林修復”和“山東東楮島海草床修復”項目。

紅樹林的修復是個世界性難題。“紅樹生長緩慢，秋茄從幼苗長成規模的樹林，少則5年，多則10年，還要面對氣候、潮水等自然因素對紅樹的破壞。”福鼎市林業局局長陳加仁說，引入社會公益資金后，這條路怎么走，必須提前考慮好、設計好，給社會公益、給福鼎父老更好的交代。

“錢我們按協議按流程捐了，福鼎努力去實現生態修復，已經相當好了。福鼎作為全國首個引入社會公益資金支持本地紅樹林生態修復的地方，我們真的很佩服福鼎的勇氣和敢于挑戰。”范敏說。

生態價值高，種植難度大

秋茄是稀有的木本胎生植物。打開支付寶，在螞蟻森林中申請秋茄種植，需要11.7萬克能量，而其他的海洋植物，如鰻草僅需8000多克的能量。

“這個數值在螞蟻森林所有樹種中的確是較高的，僅次于冷杉樟子松這樣的大樹。”范敏說，這樣設置背后的考量，是基于紅樹植物較高的生態價值、較大的種植難度和較突出的稀缺性。

“500米寬的紅樹林帶可將海浪高度削減50%至90%，而保護1公里紅樹林的成本僅為修建1公里防波堤成本的約千分之一。”王文卿談到紅樹林的生態價值時說，“紅樹林可凈化海水，吸收污染物，降低海水富營養化程度，防止赤潮發生。”

此外，紅樹林與海草床、鹽沼并稱為地球上的“三大藍碳生態系統”。紅樹林從大氣中吸收二氧化碳的能力比森林高5倍，每公頃紅樹林可以儲存3754噸碳，相當于2650多輛汽車一年的排放量。

而有關“紅樹林較大的種植難度”，記者和媒體同行6月27日在福鼎龍安開發區西澳村，著實感受到了。

種植前，王文卿特別強調了秋茄的種植方式，即胚軸插植法。他手上拿著一個個翠綠纖細的秋茄胚軸，反復叮囑了安全問題，“行走在灘涂中，切勿停留太久，一旦陷進去，只會越陷越深，踩穩了就要往前繼續走”。

講解秋茄種植方式

穿戴連體雨衣褲出發時，記者一下子就感受到灘涂的吸力。一腳下去，泥濘撲哧作響，沒走幾步，淤泥就已沒過膝蓋，將記者的雙腿牢牢鎖在灘涂里。記者試圖掙扎脫離“旋渦”，不料越陷越深，只能向一旁的老師傅求救。“運動手表記錄的實時心率已飆升至159次/分，甚至高于徒步、小重量無氧運動時的平均心率！”記者四周，選擇求救的聲音越來越多。

近日，記者在福鼎龍安開發區西澳村種植秋茄胚軸，由于行走在灘涂中雙腿容易陷進去，只能選擇以跪的方式種植。

最終，不到200米的距離，記者花了20分鐘方抵達，開始跪著種植秋茄胚軸，避免身體被淤泥吞噬。種植不到20分鐘，記者已是大汗淋漓，盡管穿著雨衣，自身的衣服、帽子均不同程度沾上了淤泥。種植結束后，記者仍然以跪走的方式，返回岸上。

對記者而言，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體驗，卻是秋茄種植工人的日常。“紅樹林修復對技術要求頗高，紅樹補種前需平整魚蝦塘，清理腐爛淤泥。紅樹林位于潮間帶，對標高也有嚴格控制。”陳加仁說，種植還是相對簡單的一步，灘涂地勢高低不平，要保證胚軸存活生根，前期的灘涂整治，后期的人工管護、補植補種的難度更高。

種植秋茄胚軸

此前，在福鼎的努力之下，紅樹林面積從2001年的153公頃增加至2021年初的159.46公頃。

在“蔚海行動”公益資金的支持下，福鼎紅樹林生態修復的藍圖更加清晰。螞蟻集團協議捐資4639.8萬元，支持福鼎、霞浦等地的紅樹林修復，計劃種植總計270多萬株秋茄。“根據目前的種植進度，已撥付1175.72萬元，完成種植面積1000畝。這些公益資金，不僅用于紅樹林胚軸的采摘、挑選、種植及養護，還助力了當地參與項目建設群眾的勞動增收。”范敏說。

有關紅樹林的未來

天氣漸熱，拿上一頂遮陽草帽，寧德市福鼎佳陽畬族鄉羅唇村村民王宗頂就循著海邊繞一圈。他是一名紅樹林看護員，主要任務是看護村里剛種下的秋茄。有些時候，他會在灘涂上蹲著，看到各種魚蝦、海螺在附近“安家”，也覺得愜意。

而在店下鎮種植秋茄的工人，一天的報酬則是400元。“隨著紅樹林的修復，更多的灘涂地上銳減的海洋生物又重新回來了，小蝦、小螃蟹、小貝殼，再次成為趕海人的樂趣。”陳加仁說。

大面積修復紅樹林過程中，需要協調好村民的經濟利益，讓村民理解、支持“退海還濕”計劃。因此，福鼎通過依法補償、引導深海養殖、岸上就業等方式，協調生態修復和村民經濟利益。

觀察前岐鎮柯灣村原生紅樹林

佳陽畬族鄉海岸線長達30.8公里，“海上森林”重新崛起，也讓當地看到更多文旅融合的產業發展機會。“我們正積極探索‘村+鄉辦企業’發展新模式，引導12個村依托鄉旅游開發公司收購退養漁排，與福鼎市海之夢休閑漁業有限公司合作實施海上休閑旅游綜合體項目，集‘養殖、垂釣、住宿、采購’于一體。”佳陽畬族鄉鄉長雷達雨說。

同步進行的還有“福建福鼎紅樹林修復”項目，種植范圍將從福鼎擴大到霞浦。陳加仁告訴記者，目前一期項目1000畝已在佳陽畬族鄉種下，今年還將陸續種植1000畝，其中福鼎種植700畝，包括佳陽畬族鄉、店下鎮和龍安開發區等，霞浦縣種植300畝。

“螞蟻森林加入‘蔚海行動’，也是將公益探索從陸地延伸到海洋、進一步參與支持生態建設的新起點。我們期待在福建乃至全國落地更多的生態類公益項目，支持更多地方的生態建設。”范敏說。